好,那我们现在就来谈谈第二点理由:购并之后的整合――谁执掌全球业务?
“全球规模”国际化并购,不管成功与否,一般的基本规律是,并购一方的公司出任掌握实际运营管理的一把手,通常是CEO.HP购并康柏如此,毕博购并安达信如此,正在购并的Oracle吃Peoplesoft(仁科)也是如此。我们再来看看TCL和联想。虽然说购并后的TCL移动和联想都是以中方为董事长,但实际上这个董事长主要还是管中国业务,全球业务这一块依然还是由被购并的外方来执掌。一年下来,2003年拯救TCL于亏损之中的手机英雄万明坚已经因业绩不佳而下课,TCL手机2004年在全行业中的下滑幅度是偏大的,是TCL所有的事业部中惟一的业绩下降部门。如果我们现在回过头来理解2004年中李东生在公开场合讲的“TCL缺乏国际化人才”,可能才会明白其中的全部含义。怎么可以相信,当IBM的PC业务在其高级副董事长的管理下,亏了2.5亿美元,换了一个大股东,一切保持18个月不变,同样在他的管理下,IBM的PC业务就能不亏呢?
所以,从这个角度看,“全球规模”购并国际化,和“局部规模”购并国际化相比,难度系数多一个数量级,是从一位数到十位数,从1到10,跨度上差一个台阶,是从青蛙到飞鸟;与“自我扩张”国际化战略相比,难度系数多二个数量级,是从一位数到百位数,从1到100,跨度上差二个台阶,是从乌龟到飞鸟。要解好这个方程,做好这件事,不是简单地有数量上的铺垫就可以的。
所以,TCL是从青蛙到飞鸟,联想是从乌龟到飞鸟。
到这里,我们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谈我们的第三点理由:仓促之下的“全球规模”战略购并,难以达到预期战略目的。
从TCL案例来看,一年下来的实践已然辛酸。根据我在互联网上百度到的公开资料,双方的国内市场整合,就充满艰辛。大的不说,到了五一长假手机销售黄金时间,TCL的员工忙死,阿尔卡特的员工长假照休,甚至关了手机。联想购并IBMPC后,媒体在报道消息的同时,IBMPC的员工就对记者在谈工资会不会降下来。不管从营收讲,还是从人数讲,不管是讲历史,还是讲企业文化,原联想和原IBMPC相比都是小弟弟,惟一的优势就是我联想赚钱,你IBMPC亏钱。这样的格局带出来的问题自然是:谁在哪些方面听谁的,学谁的?换句话讲,谁是新联想的主体?
也许,我们这些外人和后生都是信息不对称,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不过,有一点是事实:像联想这样的整合之后的CEO由被整合方担任,确是国际上“全球规模”购并案例中少见的。购并后成功整合的实例本来就只少,而以被整合方担任CEO这样的方式成功完成整合的,本人孤陋寡闻,没有听说过。
话到这里,持反对观点的读者还是可以反对的:那IBM购并史上,在买进Lotus后,不也是保留了全部管理团队,并保持相对独立运营取得成功的吗?
这里的关键问题是,什么样的购并一定要整合后才能成功,什么样的购并,不整合继续独立反而好?以PC这样的制造业,Lotus的案例是否适用?这里就要来看一看HP购并康柏的现成例子。我们看到的实际情况是,新HP是在两家公司整合了生产研发、销售和采购基础上运营的,即使这样,近期的业绩表现也没有让华尔街满意,好几个HP高层丢了饭碗。这个问题概括一句话,同行业公司之间的购并,主要的短期变亏为赚的方式是“三斧头”:统一采购以降低成本,裁减重合功能职位的员工以降低成本,交叉销售新产品给老客户以增加收入。
我们现在把这三个问题拼图起来,慢慢就看清了事情的全貌:国际化有乌龟渐进式的“自我扩张型”国际化,也有青蛙跳跃式的“局部规模”购并国际化和飞鸟凌云式的“全球规模”购并国际化。从乌龟式的渐进到青蛙式的跳跃,到飞鸟式的凌云,不是量变,是从1到100的质变。而这种质变,不能被动仓促,需要主动准备。但中国企业20年来在成长过程中培养的一条“中国文化潜规则基因”:不善于和不习惯只抓“计划下的机会”,有意无意地喜欢抓“机会前的计划”。TCL和联想仓促地进行了全球规模的购并国际化,因而在购并后的整合过程中,不得不采用国际购并中鲜见的被购并方实际主掌管理的方案,大大增加了成功的难度,降低了成功的概率。所以,我们有理由认为,仓促的“全球规模”战略购并国际化,短期难以赚钱。TCL的2004年,就是联想2005年。
话到最后,我想起了一个实例可以给我们中国人以信心,也算作为新年祝福送给令人可敬可佩的TCL和联想的高管们:大家一定知道鸟类是一种十分具有生命力和适应性的动物群体,大家也一定知道在地球的历史上曾生存过一种巨型动物――恐龙,但很少有人知道,鸟类的祖先就是恐龙,搏击长空,矫捷自如的鸟类是从恐龙的一种逐渐演变进化而来的。当全球的气候环境全面变化时,在地面上横行无阻的恐龙都灭绝了,只有一种能够在天上飞的恐龙逐渐适应了新环境,蜕变演化成鸟类,最终生存下来。
请注意,生存下来的已经是鸟类动物,而不是恐龙的一种,基因都已经变了。
“中国文化潜规则基因”:不善于和不习惯只抓“计划下的机会”,有意无意地喜欢抓“机会前的计划”,在国际化的道路上,必须质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