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电信业者在印度与美国的业务受阻之际,中兴通讯在欧洲市场获得突破,拿下了2亿欧元的订单。这再次印证了中兴通讯不愧为“机会主义者的榜样”,让我们看到了其以“温清文化”着称的中庸管理。不过那不是被人们误解为折中主义的中庸之道,而是“君子而时中”的成功实践。难怪中兴新帅史立荣对自己被视为“第二个华为”极为不快:“我们更加透明,而且不那么咄咄逼人。”
踏准市场鼓点的“君子而时中”
与任正非“狼性文化”相比较,中兴通讯的创始人侯为贵多年来走的是一条中庸之道。其“温清文化”属于中庸管理。无论这种标签是否准确,侯为贵领导中兴数万余名员工成功探索出了一条符合中国实际、体现中华文化的中兴之路,其管理模式2009年获得了有着中国企业管理领域“诺贝尔奖”之称的“袁宝华企业管理金奖”。
中兴通讯精准地踩着中国电信企业的发展鼓点,几乎抓住了中国电信业近几年来每一个新的市场机会,就是“君子之中庸也,君子而时中”精神的生动体现。1996年,侯为贵抓住资本市场契机,对中兴通讯实施股份制变革,1997年成功上市;此后的中兴通讯迈入高速成长期。比如对联通CDMA和中国电信小灵通的投入,使中兴通讯连续几年大获全胜,在2004年的250亿元销售额中,小灵通就占了120亿元。2007年10月,中兴通讯举债40亿元投入TD-SCDMA(简称“TD”),在当时TD牌照未发的情况下,对TD前景胸有成竹。果然,2008年4月1日,中国移动TD-SCDMA在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等八个城市试商用放号,正式启动中国3G手机市场,中兴通讯在市场竞争中获得了主动。
踩准每一个市场热点,决定的因素是背后的道,即对商业文明道义上的追求。中兴通讯坚持以市场和客户需求为导向,积极推动技术与市场紧密结合,把握市场脉搏。在秉承服务客户的理念指导下,将客户随时变化的要求作为一种市场信息,用于指导企业的发展方向,“君子而时中”就没有悬念。另外,以讲诚信的君子之道克服市场的不确定性,就有望获得更多的支持。中兴曾向其上级单位陕西国防科工委借了200万美元起家,在当时有很多企业借钱不还成风,侯为贵最先按1:2(美元比人民币)的比价偿还了一部分;后来美元升值到1:4后,又按新的比价偿还余额,当时连借方也感到意外。无独有偶,北大方正比中兴通讯做得更加彻底,当初借了人家10万元创业,最后改制时所有的净资产都被当作这10万元的增值。
中兴通讯对市场机会的把握能够做到“君子而时中”,不是投机而是建立在坚实的积累之上。中兴通讯每年的研发费用占销售总额的10%以上,力争为产品开发和技术创新提供更多的资金保障。中兴通讯2004年在香港联交所挂牌上市,对于所募集的31亿港元资金,除了用于海外市场的开拓,还拿出了四成用于3G等新技术的研发工作。他们除了将30%的专利资源投放在现有技术的改进和升级上,另将70%的专利资源投放在前瞻性技术和具有广泛市场前景的通信技术上。从CDMA技术上就能看出来,中兴的投入是长线投资,而并非短期投机。联通在2000年时才决定要采用,但是在1996年中兴就开始投入研发。经过长线投资的积累,坚持自主研发形成核心技术能力,在未来的竞争中占据主动就具有了足够的优势。
“君子而时中”不是“折中”
中兴通讯“君子而时中”的成功实践,有助于消除人们对中庸管理就是搞折中的误解;以为折中就是“扣其两端,允执其中”的必然结果,那是一个千古陈词。《中国青年报》曾经报道:昆明市盘龙区的张大妈对社区里的两棵夜来香树产生了烦恼,因为她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,对夜来香的花粉特别敏感。为维护个人利益,张大妈要求移走这两棵树,却遭到了社区里部分人的反对。反对者认为,个人利益不能影响整个社区居民的利益。经过市民在媒体上半个多月的激烈讨论,当地有关部门采用的办法竟是把两棵夜来香移走一棵。这种“折中”的办法似乎可以从中庸之道那里找到依据。
我们可以由此看出中庸之“中”的两种含义:一个是对中庸之“中”作“射中”的理解,如《海国图志》中说:“知炮不在大不在多,并不专在仿洋炮之式,惟在能中与不能中”;再一个是对中庸之“中”作“中间”的理解,“扣其两端,允执其中”的通常理解就是如此,似乎中庸就是折中、用中、执中,可以不讲原则地进行平衡调和。作为学术之争,弄清两者的关系是专家们的事,但是用之于中庸管理,优劣立见,后者显然是“和事佬”的糊弄人。在夜来香的例子里,“折中”的办法看似把两方面的利益都维护了,实际上谁的利益都没有维护好,双方都不满意,也没有真正解决问题。
这反过来证明了中兴通讯中庸管理示范意义的重要性,如果不能像中兴通讯那样做到“君子而时中”,所谓的中庸管理极有可能是甘于平庸。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,中兴新帅史立荣为什么不愿意外界将中兴通讯视为“第二个华为”。毫无疑问,每个企业都应当在自己的基点上追求卓越。当然,追求卓越不能一厢情愿,面对瓶颈退而求其次也是明智之举。其中需要处理好理想与现实、理论与实际等“两端”的关系,比如处于停滞或下降阶段的市场竞争状态,企业通常被迫在低成本及差异化之间选择一个次优方案,被迫追求一种最优成本供应者战略等。但是,其前提是不能放弃道义的坚持。
在内部的管理中也是一样,在各种两难问题面前,“恰到好处”的解决方案并不仅仅是各方力量博弈后的折中主义,其中一定存在着是与非、优与劣的取舍或评判。否则那就不是从实际出发,而是失去了自己在实践中的立场。为了弥补执行乏力和官僚主义的消极作用,侯为贵支持创办了专门揭露中兴内部阴暗面的《中兴内参》,每期都在上面写批注,绝不回避矛盾。儒家思想产生于山东,山东企业家对中庸管理并不陌生,但是作为山东亚光家纺这个毛巾行业的龙头老大,其董事长王延平却对刺猬和猴子的看法旗帜鲜明。刺猬精神就是认准目标、心无旁骛、勇往直前,不达目标誓不罢休。王董事长对此非常推崇,而他最不可容忍的就是公司的人才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。亚光集团有条不成文的规定,要么专心把专业做到无人出其右、要么走人另谋它就,没有第三条折中路线好走。
中庸管理同样要有执着的精神
有人说侯为贵是一个“温和的机会主义者”,从表相上看,这或许符合侯为贵的处事特征;但是如果以为侯为贵在本质上也是如此,那是一种误读,甚至是一种贬损。因为“君子而时中”的背后,需要一种执着的精神,面对强劲竞争对手的挑战更是如此。中兴通讯体现中庸管理的“温清文化”似乎与牛性没有太大的关系,事实恰恰相反,侯为贵说,他们对牛很感兴趣。用牛的形象表征中庸管理的执着精神是非常恰当的。
按照《中庸》的说法,执着就是对道的坚守,是对道的遵循,否则儒家就失去了谈“中”的资格。而企业家对道的坚守只能体现为产品和服务的“君子而时中”,否则再好的中庸管理也没有实际意义。然而,执着的精神可以是锋芒毕露的,更可以是含蓄的,含蓄的更容易取得让外界意想不到的效果。中兴通讯把中庸管理的执着形象地比喻成“划水的鸭子”:鸭子划水,上面看起来不动,但下面在拼命划。也就是说,每一位员工表面上都平静规矩,实际上也都在努力工作,争取实现个人和公司的发展。《基业长青》一书的作者发现,那些实现基业长青的公司有一个共同的特点:将稳健经营作为一个基本方针,非常注意降低经营中的风险。“划水的鸭子”在企业层面上的表现,就是在坚持稳健经营。
与锋芒毕露的比较容易“变脸”不同,含蓄的执着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,更具有韧性。在中兴20年的历史中,能够踩准每一个市场热点就与灵魂人物的执着有很大关系。在形势极具不确定性的情况下,侯为贵常常扮演着既定方向唯一的坚持者和支持者的角色。在决定上CDMA项目后,由于资金和政策的反复,这一项目的实施遭到内部的抵制,以至最后拆散项目组的通知都发出了。有一天早晨,当时主持CDMA研发的技术人员遇到了侯为贵,侯为贵顺便问起该项目进展情况,当他获悉项目组已解散的情况后,又气又急,“谁说要停的啊”。在他的跟踪下,这个项目终于结出了“正果”。由此我们也可以读出“不偏之谓中,不易之谓庸”的积极意义。
被媒体称之为通讯业偏执狂时代的中庸之道,中兴通讯的中庸管理在通讯业之外同样具有借鉴意义。比如低调,但从不放过机会。中兴通讯在印度市场中虽然不赚钱也没有放弃。侯为贵认为,把印度市场巩固住,对中兴通讯怎么控制成本、精打细算也是一种锻炼。面对媒体“领导人应该具备何种基本素养”的提问时,侯为贵的回答是,我认为领导人各方面都不能有太大的短板,一个领导带一个团队,首先是能够打胜仗。又如敏捷,同时要体现君子之风。这个君子之风是创新而不是与对手的恶性竞争。创新不是模仿中的折中,而是比较充分地掌握自主知识产权,直至在行业标准的制定上享有相当的话语权。